東京的地下分洪工程猶如神殿
美國探險攝影師史蒂夫·鄧肯曾在紐約下水道中行走,手電筒照亮之處寬敞幽深,讓人毫不懷疑漫畫里的超級英雄忍者神龜確實可以在此撒歡兒。
這個興建于1849年的排水系統不斷完善,到如今總長10600公里,相當于從浙江臺州到西藏拉薩的距離。
海綿城市的低影響開發“以不增加末端的城市基礎設施的負擔為原則”,但這并不表示基礎設施不重要。
1987年,美國《聯邦清潔水法案》修正案出臺,雨水徑流污染的控制要求被納入國家污染排放許可制度。美國對雨水的管理,逐漸從單獨的污水治理擴大到雨水綜合管理決策體系的方方面面。
渠道被疏通,井被深挖,目標就是“削峰”和“減污”,抑制洪水的高漲,減輕水質的污染。
人口密集的日本東京早年間發展“顧地上不顧地下”,也飽受內澇之苦。上世紀90年代,日本建筑法修訂案規定大型建筑必須建設地下雨水儲存池和再利用系統。東京地標建筑、世界第一高塔“天空樹”的蓄水池能儲存7000噸雨水。
東京的巨型地下分洪工程竣工于2006年。這座人們腳下的宮殿有近7層樓高,立柱林立,猶如神殿。位于地下50米處的隧道一頭連接東京下水道,一頭流入江戶川。暴雨突發時,城市雨水可以由大型抽水機排入大海。
在國際上,關于“灰色”基礎工程和“綠色”景觀作用的高下常有爭論。目前公認的觀點是,這是城市的兩條胳膊,合力才能捧起一泓水來。
起源于澳大利亞的“水敏感性”城市設計,將城市循環看作一個整體,把自來水、污水、雨水排放結合起來規劃。
除了基礎工程的建設,這個計劃在教育上也頗下功夫,力爭培養公民的“水商”。
“技術可行性本身并不能保證技術最終成功應用。”蓋格博士說。他曾參與中德兩國合作的地下水補給項目,卻發現低影響開發理念的應用“整體上并不成功”,一些地方的項目“顯然沒有遵照規定進行設計”。
資金的來源是另一件麻煩事兒。柏林和巴黎均對雨水收取居民和機構的管理費。華盛頓則想出了另一個妙招:在名為“綠屋頂”的計劃里,愿意將房頂建成綠地的開發商能獲得每平方米53美元的補貼,由市政府從征收的雨水費中撥款。
人和水爭一座城
我國正在推進海綿城市建設試點。而這塊海綿,建立在長久以來人與水爭奪城市、各有輸贏的戰場上。
急速城鎮化的中國,城市硬殼正在擴張。大量新增建筑矗立在被填的湖泊和濕地——城市海綿的天然氣孔——上。20世紀90年代以來,全國湖泊面積減少了15%,濕地退化了28%。
程曉陶是武漢本地人。從小伢到退休,他看著家四周的蘆葦地一片片變成萬丈高樓。
在今年的長江洪水中,他的家鄉作為全國海綿城市試點之一,遭受了大雨漫灌的“洗禮”。
實際上,“向水謀地”很早就開始了。清代乾隆初期,江漢平原上“無土不辟”,到晚清“陂澤為隴畝”,濕地湖澤被開墾為田地。這很自然,18世紀末到19世紀中期,湖北地區增添了近3000萬張吃飯的嘴。
如今,壓力只增不減。據聯合國的數據,到2030年,中國將新增3.1億城市居民,這相當于英國2014年人口的五倍。他們將推著城市的邊沿不斷擴大。
“地只歸水,就沒有地方發展了,只歸人也不行。” 程曉陶贊同蓄水墾殖的理念,“人與水共存。水小歸人,雨量不大的時候圍湖造田;水大歸水,退田還湖。現在很多時候,暴雨來臨,人們不記得這片土地應該還歸水了。”
2014年11月,住建部出臺了《海綿城市建設技術指南》。其中指出,海綿城市在“適應環境變化和應對自然災害等方面具有良好的‘彈性’,下雨時吸水、蓄水、滲水、凈水,需要時將蓄存的水‘釋放’并加以利用”。
迄今為止,已有30個國內城市在試點建設海綿城市。這些城市的藍圖上,面臨著諸多挑戰。
微觀層面上的景觀技術仍需追趕,在基礎設施的建設上,我們仍然存在很多“欠賬”。目前看來,即使完全依照美國或日本的樣板,我們也很難避免看海的命運。
北京大學建筑與景觀設計學院院長俞孔堅指出,工程的決策常常按政府部門、地區和功能進行管理,但“卻把水系統分解地支離破碎”:水和土分離,排水和給水分離,防洪和抗旱分離。
“水本是地球上最不應該被分割的系統。”他在論文中指出。“要開始從‘水適應人’到‘人適應水’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