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從符號上繼承,繼承的只是一個操作的行為,而沒有把情感融進去。
呂永中:我特別同意你說的情感,東方人本來是很重視情感的,只是現在的生活方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割裂了很多文化和傳統的東西。琴棋書畫,文人氣質,在現在的社會里特別應該彌補,用一些家具,或者生活用品重新設計,希望能夠勾起別人的情感,或者讓他嘗試一下,我覺得這就是繼承,繼承的是這種形式,不是一個形態,一堆符號,或者很具象的東西。
記者:我們看到中國過去的建筑和家具通常是不暴露木材本身的紋理,一般都上漆,從桌椅板凳到梁柱,您很多的設計基本上直接呈現木材的紋理,這個手法原來日本人用得特別多,中國人不太用,您現在采用這個手法,做的也是中國的東西?
呂永中:木材相對別的現代材料更有歷史的感覺,更有時間的烙印在里面,每一種木材都有自己的生命,它的紋理脈絡質感會讓你去觸摸它,如果涂一層很厚的油漆,好像把它封閉在一個油漆里面,對生命來說是有障礙的,等于把生命包起來了,隔絕了空氣,就象人會窒息一樣,我不希望你摸到的是厚厚的油漆,我希望你摸到的是生命,由于生命的個性,同樣的形狀出來會有不同的生命表達。“半木”盡量潔凈一些,不用很多雕的東西,因為我覺得她已經代表了一切,是不是所謂“中國的東西”并不是我關心的重點,本身所謂“中國的東西”也是很難界定的,合乎人性、天人合一是未來的共同追求。有的產品線條比較簡潔,造型呈現比較剛性性格,而木紋又是柔性的,這正是我們傳統里所追求的剛柔相濟。這是否能代表東方人的性格呢? 我喜歡表達時間,比如香在燒的過程中的變化,灰掉下來的痕跡,一屢青煙從不同孔的刻度里冒出來,你一定看到了時間的流逝。對于中式定義來說需要時間去想一想,去試一試,在實踐中去解釋……
記者:有些人的設計,單品看挺好的,但是很難放進一個環境,您的設計第一眼看不會很驚人,但是很耐看,而且會覺得它們跟不同的家具能找到契合點,您是怎么做到這點的?
呂永中:空間觀最重要的是環境觀,設計要面對各種各樣的關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個空間與別的空間的關系,是全局的東西,要有邏輯和脈絡,所以我們想做的是相對比較安靜的,不希望讓某種材質或造型凸顯得特別夸張,慢慢去品味。一個東西表現的形式是沒什么,但是慢慢去品味,或者通過你的活動體現出來,是相對安靜的感覺,這樣的東西容易和別人相處。設計應更多從建設空間的角度入手,基本上用的是線型,有空間的感覺,有孔洞、光影,這些幾何形態歸于一個本原的東西,充滿了冥想的色彩,很安靜,安靜里有很多內容,這樣的形態跟別的比較容易搭。
記者:半木的設計很少用色彩,為什么?
呂永中:我希望看到的是本質的東西,我不希望受眾馬上被色彩所吸引。
像中國的繪畫強調構思組合,強調整個意境,書法可能一點色彩沒有,但你同樣能感覺到很多信息在里面,所以把色彩能不能放在后面,把本質的東西呈現好,這是我想的問題,不希望一看這是中國紅,這是帝王黃。
記者:我特別同意您的觀點,把色彩去掉,讓人們關注色彩背后的東西,你如果落到符號上面可能只記住符號,深不下去的,沒有情感,沒有意境,索性不給你提供符號,但是給你一種聯想的方向,可以從那走,水平高的走得遠點。當人們記住色彩的時候很容易忽略線條,我發現人是有這方面的規律的。
呂永中:應把重心放在仔細推敲比例尺度,研究力學材料,研究生活方式,不要被色彩花了眼睛。
記者:家具是因為被使用而承載了情感,因為設計帶來的情感怎么實現?
呂永中:家具與空間原本是一個整體,存在了很多文化的信息,會勾起你很多情感。比如有的人喜歡某一個家具,一定是喜歡某種背后的東西,文化的感動一定有很多情感的因素在里面,我是從這個角度想這個問題。還有一個問題主要是文化承載的問題,文化和情感是掛鉤的。選擇家具作為我們情感的承載物,你可以把舊冰箱扔掉,但是一把好的椅子,好的桌子不舍得扔掉。一樣東西被使用,除了基本物質功能外,設計賦予了很多情感的因素,這些情感一定會被感知,這樣的話,在不斷造物的同時,我們更多嘗試在不斷塑造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