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5-16日，2020中國建筑裝飾產業發展論壇暨第十屆中國國際空間設計大賽(中國建筑裝飾設計獎)頒獎典禮在深圳市福田區盛大召開。

9月15日，2020年中國建筑裝飾產業發展論壇以“強定力、穩運行、開新局”為主題，邀請專家學者及行業精英圍繞產業發展的各種問題展開研討。會上，中國建筑裝飾協會學術與教育委員會秘書長朱時均做了《行穩致遠 蓄勢應變——在大變局中思考建筑裝飾產業的發展問題》的主題報告。

今年，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國際國內經濟形勢發生了較大變化，建筑裝飾產業也遇到一定的挑戰，為了了解企業家們對行業發展存在的種種問題的看法，我們走訪了近50位企業家，精剪視頻，在朱時均所做的主題演講適當位置播放。

北京清尚董事長吳晞專訪(一)：行業的未來一定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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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看待中國建筑裝飾行業的未來。

吳晞：我們北京裝協之前召開了會長工作會，中裝協的老會長馬挺貴先生蒞臨做了一個開篇講話。他的發言對我們有很大的鼓舞，他說我們要對國家的發展有信心，對行業發展有信心，對自己主導的企業有信心。目前的疫情影響得到控制之后，內需的發展仍然是一個推動力，他的話給大家很大的鼓勁。另外他認為，中國建筑裝修的市場將會永續發展，我覺得老領導說得挺好。

我們很難預測太久遠的未來，但是我覺得有這么幾個發展的趨勢：第一，隨著中國新型城鎮化建設高峰的下行，過去干得多的事，干得特別快的事，可能要干得慢一點，要干得精致一點。各行各業的發展都應把速度優先轉變為質量優先。

第二，我們所做的工作都是和房子打交道，不論是公共建筑還是民用住宅，要通過我們的努力，蓋好的房子、裝修好的房子，讓人民、讓消費者有更好的體驗。這個更好的體驗不僅是好看，它是一個舒適、安全、智能和耐用的產品，很多要素的合成才能稱之為好。實現這些就是我們工作為之努力的價值，這個就是未來。

第三，我們一直在談論建筑工業化和裝配式，還有建設社區的養老功能，今年的新冠疫情對建筑的通風也提出了新的要求。什么樣的房子是好房子?這個問題看上去簡單，實際回答是需要做點研究的，正好是我們改進的方向。我們之所以還熱愛這個行業，就是試圖回答和解決這些問題。未來一定是美好的，是普通人都可以分享國家改革成果的社會，建筑裝飾行業像馬會長所預測的，它是永續的。

我個人也認為中國當代的城市建設雖然度過了高峰期，但是中國城市化發展的智能化、信息化以及舊城改造的精細化將成為工作重點。大范圍的房地產建設工作結束之后，城市雙修、城市更新改造的項目越來越多，過去在很多城市看到過的那些臟亂差，棚戶區、小河溝，包括居住社區的綠化和交通，很多細節都在發生變化，國家的發展要解決“充分、均衡”的問題，因此，有很多工作可以去做。未來我們要在提高質量上、在解決實際問題上和為民分憂方面多做工作，創造更適宜的新作品。

02

您認為當前建筑裝飾企業面臨的風險有哪些?

吳晞：建筑裝飾行業的風險我認為歸納起來有五個方面，這個看法可以供大家交流探討。第一，是被甲方拖欠尾款，這個我要多說幾句。你要問十個企業家，我估計至少有九個，或者就會有十個，把被拖欠尾款的困難或者叫做風險放在首位。我也不怕給清尚爆料，我們近兩年來，應收的被拖欠的尾款就將近十億。我們還要支付大量的工程成本——工人的錢我們肯定是一分都不能欠，材料商的錢就先拉著帳——這就造成一個惡性循環。前些年，市場上也發生老板跑路，拖欠工人工資，一些地方政府就讓裝飾企業拿保證金，過去曾經出現過某地建委要押外地裝飾公司百萬元的保證金，這些做法我認為都是不對的。政府發了各種不許拖欠工程款的文件都不太奏效，不奏效就因為沒有立法。房地產開發商資金不足就上項目，最后用房子抵付工程款。政府出資的項目應該有監督，比如把工程款存到第三方，如無質量和進度問題應該按期付款。現在是甲方要乙方出具保函，怎么我們干你的活兒還要給你出具保函，這個關系就倒置了。長期以來，施工和設計企業都是弱勢，業主可以找出各種理由拖欠工程款，長此以往市場就變得很不健康。我希望建設單位拖欠施工單位尾款的事，應該通過立法來解決，資金不足就不要開工。第二，叫做勞資糾紛，這是因為第一個原因引起的。現在工人勞動成本居高不下，我相信多數優質裝飾企業對這個問題是能夠解決的。但是企業墊資到一定程度承壓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有各種各樣原因造成不能夠按時給付工人工資，就很容易引發勞資糾紛。另外，就是行業的另一個現象，各地出現的“惡意討薪”問題也不能夠回避。第三，是工地的風險。這不僅是一個管理問題，很多項目為搶工期現場交叉施工很容易引發各種問題。我們不能夠認為裝飾裝修和建筑業比它風險就小，不科學組織施工和任意縮短施工周期就是風險。再有就是利益輸送。相當長一段時間，企業為了拿活兒，在利益上和業主有些交易，這是非常嚴重的腐蝕劑。腐蝕了干部，破壞了市場，破壞了正常的商業的合作關系。中央提出反腐之后這兩年好多了，但是真正杜絕并不容易。最后一個風險就是合同風險。合同有什么風險呢?我們從工作實踐中碰到工期特別短，工期短到完全不符合科學的基本規律，一個巨大空間的裝修改造和展覽布置合同簽訂50天完成，一層涂料它得干了再刷第二遍，我們經常碰到建筑還沒有交活，在沒有電梯運力的情況下完成高層建筑的裝修施工，為了贏取這個項目，不具備施工條件你也要簽。我們去年在山西一個很大的博物館項目，沒封頂，為了搶工我們把展廳都布置差不多了，下雨了。由于建筑嚴重漏水，后果就可想而知。我們是四班人在20天的工作周期搶工，造成這種搶工的合同設置是不合理的。

再有就是合同造價。明明簽的時候就知道有坑，那你還得簽，簽完再說，搶完了任務再去做洽商。多數情況下靠洽商要回錢的可能性都很小，在裝修項目中加任務不加錢的情況很普遍，這是合同風險。

03

您認為建筑裝飾企業最主要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

吳晞：首先搞清楚什么是核心競爭力。我們裝飾裝修企業有核心競爭力嗎?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也在很多論壇里邊和其他專家討論這個話題。我認為，核心競爭力就是你有的，別人沒有，或者別人要通過很大的努力和很長的時間才能獲取的能力。那么我們裝飾裝修的行業進入門坎較低，它是勞動密集型，比較難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比如說企業規模大算核心競爭力嗎?這肯定不算。再有用壓低報價來拿項目，你敢說你這是核心競爭力嗎?這也不是。至于說投標的時候做出各種不切實際的承諾，這都不能算核心競爭力。我也反問自己，那你作為清尚的掌門人，創辦企業二十多年了，能不能夠讓清尚這個企業形成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呢?拿清尚舉例子，它有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學術傳承，這應該算是核心競爭力。因為室內設計和環境藝術的學術源頭在我的母校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清尚有好的學術背景，我們要在行業發揚它文化的特色和優勢，這是第一個。第二，我們有設計能力的優勢，清尚有若干個比較好的設計師團隊，聚集著一些清華美院的教師工作室。其他裝飾公司要培養一個優質的設計師團隊需要更多的磨合時間，設計師的聚集應是我們的一個核心競爭力。再有就是2000年工藝美院進入了清華大學，我們清尚公司成為清華大學企業集團的成員單位。在清華大學這個大的平臺，多學科的研發力量，有各種專業的交流和相互帶動、促進，特別是在清控人居集團旗下規劃、建筑、環境、室內，相關的各種資源，人才濟濟。我們如果能夠把他們整合起來，為清尚的業務板塊助力那就形成我們更大的核心競爭力。

04

您怎么看待建筑裝飾企業的專業化能力和細分市場?

吳晞：2018年去深圳福田的論壇上我專題發言就講這個問題，我愿意拿看病舉例子，三甲大型的綜合醫院，幾乎都是全科醫院，這當然很好，大醫院有名氣當然設備也現金。所以很多人為了看一般的病也愿意去排隊。其實，多數情況下的病人只是看一種病，你牙疼就去牙科，腰椎就去骨科了，所以，專科醫院的存在和大醫院不能用好和不好來界定。對于消費者而言，我要看牙我就去專科醫院可能更好。醫生也是這樣，如果你不能做全科醫生，你最好做一個專科醫生。如果一個醫院沒有條件大而全，那你把專科和特色做好可能更有市場競爭力，這是我對建筑裝飾行業細分市場的認識。建筑裝修裝飾行業也是這樣，比如金螳螂它是超大的上市公司，裝飾裝修涉足的服務什么都有，還有資本支持，它能把這個行業上下游產業鏈都打通，很了不起，這是一種“全科服務”狀態。但是你細研究金螳螂它也是若干個板塊的組合，或者是由若干個“專科”組成的。在建筑工業化水平提高后，發展細分市場一定是個方向，術業專攻，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情。比如說酒店、醫院、商場、寫字樓、博物館，不同類項目投標的時候，人家業主一定要問你在這個領域干過多少任務，有什么業績可以支撐。至于你公司規模大小，投標報名的時候可能要報備一下，報名之后這個因素就變得不重要了。這就說明行業發展細分是有競爭力的。

我再舉一個例子，這個很有說服力。去年我們清華控股公司辦公樓裝修，上級說吳老師清尚公司去干吧，我說不行，我們要回避關聯交易。為此，我第一次替學校當了一回甲方，社會招標吧。四個單位來應標，我是專家組長，最后我們選了一個最小的民營企業來做這個任務。實踐證明，他們得非常的好，我為什么找一個最小的企業，因為它是寫字樓裝修的“專科醫生”，他不做別的。在投標時就把施工組織設計完成了，施工圖比別人做得都厚。他在不一定能接到這個單的情況下，把施工圖做得非常好，我說這個公司太認真了，太有心了。然后他還有兩項承諾，第一，保修5年;第二，水管漏了，燈泡壞了，在5年之內48小時負責返修。我就想我們清尚公司可不敢簽保修五年和兩天之內返修的協議，這就證明“專科醫生”更能干。

05

您怎么看待裝配式建筑或建筑工業化。

吳晞：裝配式建筑的發展是建筑工業化的一部分，這個話題其實政府已經倡導和助推了很多年了。裝配式建筑的優點，大家都特別清楚了，比如它建設周期短，建筑垃圾較少，現場完成精度高，可是，目前它推廣的最大困難就是成本高。清華建筑設計研究院在研發裝配式建筑中取得了很多專利，還投資了自己的大板的生產基地，把面層和保溫層復合在一個板子上面，用非常便捷的辦法很快的搭建十層以上的建筑，也可以像搭積木一樣，便利的生成“小房子”。這是新型城鎮化發展的方向，相信會有廣泛的市場。

關于成本，要是從建筑壽命全周期來算帳，它就不貴了。比如工期短，省了多少錢，還少了很多垃圾的清運、減少環境的各種污染。要是在大城市交通繁忙的地方蓋房子，多一天施工是一個什么樣的成本?可見裝配式在特定條件下的優勢還是挺明顯的。比如說住宅，特別是保障房和新農村建設，這一類建筑，還有寫字樓和青年公寓，都比較適合做裝配式建筑設計。再有，室內裝配式的優勢和好處，前面跟建筑相關的這個不說了，就是它特點而言是裝修更精致，模式化設計和模塊家俱、潔具組合。建筑設計的單位是平方米，室內設計是平方公分。室內設計現在興起的全裝修，家具進來了可以精確到毫米。這都是建筑工業化在室內裝飾方面的發展。

過去裝修房子抹一個墻，要抹很厚的灰才能找平，如果采用裝配式建筑就不會有這些問題。室內設計裝配式不僅能提高精度，同樣的施工界面能夠減少垃圾增加容積，減少施工噪音，值得大力推廣。我們去日本、歐洲考察，在這些方面成功的范例特別多。我在前面說過，各行各業都以質量優先替代規模優先，建筑裝配式就是路徑。在國內亞廈做了特別好的嘗試，成為這方面的先行者，大家要向他們學習。

06

請談談裝飾行業的EPC。

吳晞：我們建筑裝飾行業曾經有過設計施工一體化資質，這就是建筑裝飾的EPC。后來住建部發文不再支持設計施工一體化，我認為誰設計、誰施工，對項目成果更有保障。說到這個我就要提個意見，如果推廣設計施工一體化，首先建委和規委要合起來，過去設計施工一體化企業主管部門是兩家，主管部門的責任和權利分不清，這個要進行深層次的政府改革。

推廣EPC肯定是對的，這個符合國際慣例，從理論上說無論項目是由設計機構主導，還是由施工機構主導，可以改變建筑行業幾十年來分專業招投標把完整產品肢解的問題，它會效率高、成本低，權力尋租的事情少。另外，它應該能夠更有利于打造優質的產品，項目最終的成果有人負責，這是對的。現在的困難是，建筑設計機構對圖紙負責，施工單位對工程負責，兩大系統難以融合。就算建筑設計機構有能力主導工程建設它也沒有融資能力，而施工單位有融資能力，它不會聽命于建筑師的指導(建筑師負責制的時代并沒有到來)。看來完成這一轉型還需要較長的時間，我們也愿意為參與這個過程的變革做出自己的努力。

07

您怎么看待裝飾企業的信息化建設?

吳晞：裝飾企業信息化建設是一個很好的問題。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這是重要的，我也是這么看，特別是在疫情期間，大家都不能出門了，清華大學也進不去了，那就在家辦公。我們建筑設計研究院的設計項目，還有一些其他的交流都是在網絡平臺上進行，基本上沒有影響工作效率和進度。清華建院的合同額比去年還高，包括業務活動和技術管理工作也進行很順利，都是靠了遠程辦公來實現的。施工企業復工后也更多的異地管控項目，施工現場多裝點攝像頭，為了管控質量、采購都是通過網上就可以進行，這是不是件好事?我就聯想到一個新問題，疫情還沒過去，四月份甲方就召喚我們過去談項目、投標，我說能不能夠遠程異地匯報方案，請甲方召開一個網絡的會，我們在線上把你要的圖和我們的陳述做一個匯報，甲方傳回消息：說領導需要見面。現在的項目招投標還是傳統的，你要投一個標，十個單位在外頭坐著排隊，上午輪你，下午輪他，你得等著，那我們的時間不是也很寶貴的嗎?你甲方就坐在那聽匯報，屏幕上看就不行嗎?從這個工作性質上來看，推廣信息化都是很重要的。我相信，一個是信息化的工作方式，對提高工作效率有好處，節約能源和節約時間，節約經費。現在有5G了，很多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可能很快就會變成現實，各行各業的信息化一定是這個行業的發展方向。

用短的時間，用少的力氣，用節約的成本能夠實現很多的服務需求，清尚也在嘗試在這方面做些工作。比如說我們做很多博物館，它的導覽、虛擬成像，都不需要人服務就能夠實現很多體驗功能，清尚在今年完成的項目中也大量利用了數字科技的成果提高傳播效率和展演效果。

08

您怎么看待企業的品牌價值。

吳晞：關于企業的品牌價值說老實話，我對這個事情一開始有一點不以為然。回顧咱們這個行業的發展，最初是認資質，你要沒有甲級資質，我的任務就不給你了。后來就認大樓，說誰的資本雄厚，辦公樓高，這一定是好企業。今后一定會認設計師，認團隊，全世界都是一樣的。有經驗的甲方關注的是做事的這個人，他的個人品牌和做這一類項目的經驗和能力。能不能把這個事做好，和有沒有多大的樓，和有沒有全套的資質，都不太關注了。因為資質必須有，大樓企業也會有，再接下來就是比人才，比服務，還有比信譽。怎么來打造這個品牌，前邊談到了，好的設計師，好的設計。一談到這個公司他們有好的設計，那這就是品牌;談到這個公司有好的服務，這都是品牌。品牌不是一個標簽，一個標識。品牌是一個質量的承諾，品牌是一個服務的保障。如果認為品牌就做一個好看的標識和拍一個廣告片去宣傳這就走偏了。任何企業提高服務質量，改進服務的水平，用設計來提升產品的價值，圍繞這些來做工作，應該是我們樹立企業品牌時更加關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