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從華潤董事代表在董事會上答復我的提問中可以看出端倪。華潤說對深圳地鐵發股,不能改變萬科股權分散的局面。也就是說,華潤此次謀求的,不僅是第一大股東的地位,而是能夠控股和控制萬科,使萬科名副其實地變為華潤旗下的下屬央企控股企業,服從華潤的一元化領導,撥亂反正,從根本上結束過去華潤身為第一大股東而又說了不算的局面。然而由于華潤客觀上短期不可能在萬科增加持股到50%以上,成為絕對控股股東,故而要實現華潤說話算數的目的,就必須改變現行萬科治理架構,趕走長期實際控制的公司管理層。聽說有人已經放出話來,華潤主導后,按央企管理,王石必須走人不說,郁亮等人可以留下,但受不了新的國企管理辦法,也可以選擇離開。這個底氣當然也可以理解,咱這大家大業還怕沒人來?
這是為什么華潤可以容忍“野蠻人”寶能,但絕不能讓深圳地鐵進來的原因。因為寶能與萬科管理層的對立和交惡已經眾所周知,而深圳地鐵是由萬科管理層引進,后臺是深圳市政府。深圳市的目的是讓深圳地鐵與萬科強強聯合,形成深圳企業在國內乃至世界上同行業的領先地位和品牌。深圳市當然不會自毀長城,支持改變萬科這么多年來已被證明是成功的管理構架和優秀團隊。我猜想這恐怕是華潤方面無論采用什么理由和辦法,對萬科乃至華潤作為央企的形象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也要不惜代價否決重組預案的原因。否則如果只是對王石個人有意見,那么提議召開董事會,重新協商選舉一下董事會主席,對王石個人有個符合其功過的公平安排,本來并不困難。搞到現在這樣劍拔弩張的多輸局面,就毫無必要了。
決策的真實意圖擺不上臺面,搞得華潤這樣有著特別輝煌歷史的央企被別人看來好像成了怨婦,專找枝節和程序問題四處發難告狀,實在令我這常常幫國資說話的人心酸。本來,華潤、深圳市政府和萬科管理層各有各的利益、角度和訴求,這并不奇怪。但萬科管理層和深圳市的利益訴求是可以擺上臺面的,而在我看來華潤臺面上的理由實在站不住腳,而臺面下的訴求又很難搬上臺面。因為萬科多年來的治理架構和經營團隊是萬科成為業界標桿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所在,人們可以討厭和數落王石個人的無數失誤和不是,但根本顛覆萬科的治理結構和改變經營團隊在我看來并不符合萬科公司股東們的利益,道義上也難以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同。
正如我在董事會上發言所說,獨立董事并無預設立場。華潤方面否定重組預案也可以,其一是理由要自圓其說,不能自相矛盾;其二是一定要本著對投資者負責任的態度,拿出一個有吸引力的方案,以保護廣大股東利益,防止股價過大幅度的下跌。但華潤提出的方案,是要廢掉萬科與深圳地鐵已達成的初步協議,主張幾乎不可能的用現金買地。其實誰都明白,如果雙方達成的協議由于萬科自身的原因被撕毀,地也買不成,深圳地鐵日后怎么還有興趣再來摻和萬科的事,當個小股東呢?特別是華潤提出的否決重組預案,在沒有任何可行替代方案或其他有吸引力的前景下讓股票復牌,再加上寶能的收購題材沒了,萬科股價勢必連續下跌。而華潤想當第一大股東,拿出的不是在二級市場上增持的方案,而是提出待事過落定再對華潤增發股份的方案。對我而言這聽起來難免像是說“待股價跌到位后再對華潤定向增發”。作為一個職守在保護所有股東利益的獨立董事,我怎么能贊成這樣的方案?我猜想,這也許是華潤推薦的獨董張利平在內外重重壓力下,又迫于良心所在,無奈只能逃避投票的苦衷和原因吧?這也是我在微博上一時沖動,痛斥華潤方面太過自私的原因。